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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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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你騙我。”◎

聽聞趙止的聲音後,撫在竹簡上的手指停在字上,‘荼’的視線隔著白綾看向趙止,“你不是蕭辰。”

蕭辰是重門宮主安排給‘荼’的書童。

“我...”趙止的語氣躊躇而又忐忑,“我當然不是蕭辰,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闖入這裏的,我在...我在躲他們...”

就算‘荼’根本看不見她,但趙止連唇色白得都恰到好處,仿佛真的是一個無心踏入此地的惶恐少女。

但趙止的眼睛依舊冰冷而平靜,這讓她的整張臉看起來神情是分離的,情緒到雙眼之處便戛然而止,像是在觀摩書本一樣冷靜地觀察‘荼’。

因果的透明面板繼續用水墨與鎏金對‘荼’進行描寫,字裏行間讓趙止知道這是一個溫柔卻冷漠的神祇,祂掌管天地,悲憫世人,用輪轉人世鍛煉自己的神性。

就好比現在,‘荼’並沒有把趙止這麽一個不速之客趕出去,反而是放下竹簡,沈穩地問趙止,“你在躲誰?”

“我在...”趙止的臉色愈發白,她幾乎想要抓住‘荼’的衣袖來穩定自己慌亂的語氣,“我在躲我的父親,重門宮的宮主重進益。”

趙止用這麽一句話點明自己是重門宮剛被接回來的三小姐,盡管她並不是。

“你為什麽要躲你的父親?”

“因為...因為,”趙止的語氣幾乎帶上了哽咽,“他要將我嫁給一個素未謀面的無名君,我剛回來就被他關在房中,他拿走我的八字,說是要我和一個從未相見的人定親。”

白綾的主人沈默片刻後,再次開口,“你說的那位無名君,可是一個月前路過此山,前來求藥的人?”

“是的。”趙止在心中默念,就是你,“您...您怎麽知道?”

‘荼’看向趙止的眼神有了稍許變化,“那個人,應該就是我。”

聽到這話的少女如同驚弓之鳥,如山水畫般的面容被潑上白墨,一個動作想要往後退,卻不慎被書架絆到,笨拙而驚慌地半跌坐到地上,幾張書架上的字帖連帶著砸到地上。

聽到聲響的‘荼’站起身,他走向趙止,似乎想要扶起這個可憐的少女,但趙止看到‘荼’靠近後,反而更加慌張地想要往後退。

趙止幾乎是一個拼命想要從金絲籠中飛出去的籠中之鳥。

‘荼’停下腳步,嘴角因為這陣動靜而露出無奈的笑意,但十分微弱,且轉瞬即逝,“我並不知道你的父親想要讓你和我成婚。”

“你...你不知道?”趙止像是松了一口氣,但很快又繃緊身體,“可父親說讓我回來就是為了和你結八字,定親的。”

“你很害怕成婚這件事嗎?”‘荼’似乎並不理解‘成婚’的意義。

“當,當然。”趙止的臉上泛起不明顯的紅暈,“成婚是終身大事,只能與自己喜歡的人一起做。”

“喜歡?”‘荼’問。

“是的。”趙止臉上的紅暈更加明顯,少女覺得眼前的無名君好似不通人性,說起成婚和喜歡兩個詞的時候是如此的生疏而不解。

“你的父親不應該強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荼’伸出手,扶起地上的趙止,“我會告知他不與你成婚的意願。”

趙止並沒有抓住‘荼’的手,而是小心翼翼地拽著‘荼’的衣角自己站起身,“真的嗎?”她的語氣裏充滿感激,“您真是個好人,仙君,我願意做任何事報答您。”

“我不需要報答。”

“不,你是來求藥的,如果你拒絕了我的父親,他也會拒絕給您提供那昧草藥,”趙止愧疚地看向‘荼’,“您還是不要拒絕他了,我不值得您付出這麽大的代價。”

“草藥對我來說並不是那麽重要。”

“可是您需要用它治療您的眼睛。”趙止急忙說。

“無礙,”‘荼’搖頭,“我會找到其他的辦法。”

“我會報答您的,”趙止愧疚而感激地埋下腦袋,她突然抓住‘荼’的手,“等下次見面的時候,請您一定要告知我您的姓名,我會想盡一切辦法治好你的眼睛。”

‘荼’看向趙止抓住自己的手,而趙止立即松開了自己的手,因為她幾乎以為自己拽住了一根寒冰,趙止從未感受過如此刺骨的寒冷,從‘荼’的手往她的身體裏爬。

‘荼’似乎被趙止磕絆的語氣和動作被逗笑,雖然嘴角並沒有笑意,但是趙止的腦海中迸發出一聲提示音,‘好感度+1’。

“我並不記得我自己的名字,”‘荼’面朝趙止說,“如果下次你見到我,你可以直接喚我無名君,快回去吧,與你的父親好好聊聊,不要讓他因為你的消失而擔心。”

“好的。”趙止垂下頭,攥起拳頭憋了好久的氣,似乎在急速地為膽小的自己積攢勇氣,“期待下次再見到您,白綾仙君。”趙止並不喚他為無名君,刻意地將自己和其他人區別開。

走出門後,趙止臉上的神情如同被日光剝落一樣,一層一層地褪去,最後變成面無表情的平靜。

因果的視覺障礙再次籠罩上她的周身,在旁人眼中,她便又是那位玉面閻王的成化門少門主。

因果因為宿主的神情變化而驚嘆不已,“宿主,恭喜你,獲得了一點的好感值,你可以用好感值來維系你的生命,當積攢到一定數量的時候,你還可以用好感值來抽取道具。”

“神祇的好感值這麽容易得到嗎?”趙止並不覺得自己的表演有多完美,她記得好感值是在她抓‘荼’的手時增長的。

“並不容易,”因果的語氣略顯惆悵,“其實,神是悲憫萬物的,‘荼’對書房裏硯臺的起始好感值有十點這麽多,你想成為他的伴侶,必須要將他的好感值填滿。”

“宿主,”因果說,“你要註意重門宮的大師兄重鄒然,他是《修仙途》中的男主,‘荼’降世的命途便是點化至純之靈,在他點化男主之後,便飛升回神界了。你需要盡量阻止‘荼’註意到男主,如果他回到神界,你根本沒有機會接觸他。”

趙止不置可否地略微挑眉,垂眼看向自己的手心,那裏還殘留有適才留下的冰冷觸覺。

重門宮給趙止安排的是最好的住處,宮主重進益親自為趙止布置房間,且在三日後設盛宴慶賀她的到來。

盛宴之大,方圓千裏之內排得上名的修仙門派都會來參加,好一睹成化門少年英才的風采。

不僅如此,人間皇族也派人來參宴,拜帖如潮水一般湧入重門宮,一時間重門宮之內張燈結彩,好似過節。

晚宴一開仙樂鳴,夜空升上花團錦簇的煙火,盛宴之上,坐著的卻是用顏幻術偽裝成趙止的翹華。

‘三小姐’因體弱早早離席,並未坐於宴席之上。

本應在成化門的重門倩趕回來赴宴,宮主夫人雖然沒有回來,也備上了獻給趙止的厚禮。

重門倩坐在靠近翹華的位置,趁著煙花盛開的時候,癡癡地打量了好幾眼翹華偽裝成趙止的臉。

“聽說少門主喜歡你妹妹。”重門宮二師姐重宜人在重門倩耳畔說。

“不可能。”重門倩立馬轉頭看向重宜人。

重宜人露出了然的笑意,“要不然你以為如此冷淡的少門主,為何跟著你妹妹來重門宮,我們重門宮可沒有什麽其他好覬覦的。”

“可她馬上要定親了。”重門倩說。

“這就要看少門主有多喜歡我們三小姐,準備在我們重門宮待多久了,”重宜人笑著說,“他若出手搶,估計沒人搶得過他。”

“他們喜歡重門柔什麽?”重門倩問。

‘紫色記憶’的道具效用已過,重門倩只會記得重門柔還活著,而不會再把趙止錯認為自己的妹妹。

“男人的事,你問我有什麽用,”二師姐抖了抖肩,“估計是那種天生的柔弱,我要是男人,估計也會喜歡這般的女郎,惹人憐愛。”

看重門倩不再說話,重宜人會意地笑了笑,在桌下把一袋藥粉遞到重門倩手上,“你知道我向來是向著你的,這是能讓人臉上長疹子的藥粉,你若是想出氣,能讓她癢上好幾天呢。”

遠處的亭子下,真正的趙止立於其中,衣衫飄然,冷眼看完這一幕,喝完杯中的不知滋味的茶。

她已撤下因果的視覺障礙,轉身遠離煙火處,往人少處走。

庭院之間,河水於白橋下緩緩流淌,河上飄著許多蓮子燈,上面寫得大多是祈願的筆墨。

趙止遠遠地看到‘荼’站在橋上,正靜靜地看著河上的蓮子燈,被夜燈鍍上的光影仿佛一幅‘神佛聽願圖’。

趙止背手而來,走到‘荼’身邊後,雙手已垂於裙擺之旁,且緊張地捏著自己的衣裳,“白...白綾仙君。”

‘荼’從沈思中抽離思緒,略顯冷淡地看向趙止,“你是?”

“我是趙止,”趙止快速地回答,“前幾日誤闖你書房的那位。”趙止的聲音越來越小。

‘荼’想起當時的情景,“你應該姓重門。”

“我叫趙止,”趙止的聲音更低,“我並不是宮主夫人的親女兒,趙止是我對自己母親思念,如果可以,請您私下能喚我趙止。”

“趙止。”‘荼’用平穩的語氣念了一聲她的名字。

“是...是。”趙止緊張地應聲。

“你的父親已經答應不再逼迫你和我成親。”‘荼’說。

“這只是緩兵之計,”趙止的臉上印上落寞的光影,“他肯定會想辦法讓你和我改變主意的,他總是這樣,就像他從我母親手中搶走重門宮一樣。”

“重門宮主看起來不像是這樣的人。”‘荼’略顯不解。

他當然不是這樣的人,趙止知道重門宮主只是別具慧眼,看出‘荼’身份的與眾不同,想給自己病弱的女兒找個好的歸宿。

“白綾仙君,人心隔肚皮,許多人都不像他們表面的那般光彩,當誘人的東西擺在他們面前,再好的君子也會變成小人,”趙止斟酌著用語,眉頭蹙起,像是想拼命憋住自己的百般煩惱,“白綾仙君,我真想跟你說說那人。”

趙止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我現在想起他,還會覺得害怕。”趙止的牙齒甚至在顫抖。

‘荼’感受到少女的害怕,側首看向他,語氣中有寬慰,“你說。”

“不,我不能說,”趙止膽怯的語氣裏帶上了一絲倔強,“沒有人相信大師兄重鄒然是那樣的人...不,不是大師兄,我是說,我不想在背後說任何人的不是,白綾仙君你雖然現在看不見,但我相信你有自己的判斷,能替我看穿那些人的偽裝。”

‘荼’因少女膽怯中的倔強而略微動容,趙止的腦海中響起‘好感度+1’的提示音。

趙止並不貪戀此局面,她躊躇地搓著自己的雙手,“我要回去了,他們肯定在找我,真希望那人今晚不要在我的飯菜裏動手腳,他為了宮主之位什麽都能做得出。”

“他會對你下毒,”‘荼’走近趙止,“誰?”

趙止局促而緊張地後退,“沒,沒有誰,”她像是在自言自語,“自從父親對外宣稱說只要我日後能達到金丹境界便將宮主之位傳給我後,這些事便斷斷續續地發生。”

這是真事,重進益是真的很疼愛重門柔這個女兒,甚至已經在重門宮選好未來輔佐重門柔的長老,只可惜就算現在重門柔還活著,她沈屙已久的身體估計再怎麽修煉也無法達到金丹之境。

“我真的要回去了,白綾仙君,我下次再來拜見您。”趙止轉身離開的步伐如同小鹿一般急促而忐忑,只留下一陣羸弱的風。

宴席已散,重門倩捏著藥粉失神地回到自己的房間,重門柔的房間就在她的隔壁,她知道,如果自己把藥粉混入重門柔的藥中,定能讓自己的妹妹痛苦上好幾天。

她捏緊手中的藥粉,突然想起小時候重門柔曾經握緊她的手,又想起母親痛斥她遠離重門柔的面容。母親的手勁雖然不大,卻把幼時的妹妹捏得手臂發紅。

重門倩打開窗戶,深吐一口氣,把藥粉扔出去。

裝著藥粉的紙袋並沒有落在地上,而是被一團攢動著閃電的靈力運到趙止的手上,最後再輾轉被送到翹華的房中。

翹華幾乎是懷著必死的心咽下少主送來的藥粉,一刻之後,想象之中的七竅流血沒有發生,反而是臉上冒出幾顆晶亮的紅痘痘。

其實這點毒對於金丹期翹華來說簡直是不值一提,只需稍用上幾許靈力就能讓臉上的痘痘完全消失,但翹華十分恭敬地養著臉上的痘痘,甚至還拿妝筆在臉上又畫出幾顆以假亂真的紅痘痘。

一夜過後,重門三小姐被人下毒的事情幾乎傳遍整個重門宮,消息流竄得飛快,就連無名君的書房外也有人在討論這件事。

檀香陣陣的書房內,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停在竹簡之上。

而另一處書房,一串黑子連成五子,落在棋盤之上。

因果無言地看著自家宿主用五子棋自我對弈,在黑子連成五子後它忍不住出聲,“宿主,你這局布得太險了!你最好不要抹黑男主,他是至純之靈,你這樣做,只會讓‘荼’更快地發現他的存在。”

《修仙途》中的反派男二,就是因為和男主處處作對,最後的結局十分慘烈。

“至純之靈是什麽?”趙止問。

“至純至善之人,對世間萬物有大益處的氣運,可以說是是神祇用來醫治人間亂象的一昧藥。”因果說,“等‘荼’點化他後,‘荼’就會回歸神界。”

“如果讓重鄒然從人間消失呢?”

“萬萬不可,你會被降下神罰的。”

因果覺得自家宿主真能做出殺死男主的事情來,在趙止的眼前布下原著的場景。

場景中,男二將長劍刺穿男主的胸膛,天空烏雲密布,雷聲陣陣,遠處連同雷聲而來的是讓人胸悶的詠經聲。

這一刻,拿起長劍的仿佛是趙止本人,雨水沖刷她劍上以及手上的血跡,她本能地感覺到危險,因為在她用劍穿透重鄒然的胸膛後,一股看不見的龐然力量如同鐘鼎一樣從上往下向她壓來,鎮壓得她半分不能動彈。

力量落下的瞬間,趙止仿佛聽見漫天神佛在她耳邊誦經,而周身的雨水全都停落在半空,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她面前。

‘荼’。

不能直視的神祇,周身的光幾乎讓趙止的眼內著火,她閉上眼睛,耳內傳來如同刺穿耳膜的耳鳴。

“趙止,”無情無欲的神祇說,“你騙我。”

‘荼’的聲音冰冷而漠然,如同一聲審判。

趙止剛想開口,但口中的話語化為虛無,劇烈的火焰如同花一樣從她的身上點燃,光點起火,火點起趙止的生命。

神祇降下神罰,用火炙烤撒謊之人,趙止的血肉被火吞噬殆盡,疼痛如海一般刻入趙止的靈魂。

因果緊急撤去場景,它沒想到宿主竟然能融入原著場景,讓場景發生這麽大的變化。“宿主,你沒事吧?”

回過神的趙止略微楞神,她沈默了片刻,而後看向棋桌,把連成一線的五顆黑子收回棋盒。

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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